没啥劫渡,俩仨道友
白发松龄蒲团卧,枕上长栖梦里貘
||历山焚酒书人||写罢诗文命便休 ||
石榴的颜色即是死亡
隐形多年李贺吹

关于

【又百】缀白裘·人间无验

我这个人是不写什么七夕贺文的,七夕就是用来跟情缘缘出去烧与被烧的,哪来心情写文!再说了,我的CP原著里一个个的昂,一个个都给我死了,我特么写什么七夕贺文【难过.jpg】写就写中元贺文!

算是兑现了之前说要写妖怪纸扎续的诺言

感觉自己最近文力下降,是时候开始阅读世界名著了【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篇又百】

时间是百介死前那夜

世间无验返魂香啊,百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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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让我赎罪吧!”

跪在地板上的僧人痛哭流涕,僧袍已经起了难看的褶皱,珠串散落,哪里有一点大德高僧的样子。

会场中参与者纷纷做出了不同的反应,惊愕的,困惑的,难以置信的,还有他自己的百感交集。

 

百介回忆起早些时候的场景,心里竟然生出了莫名的遗憾。

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九十九庵,夜色已深,却不给人沉重感。百介慢慢走在院中,心中的遗憾与释然交织在一起宛若复杂的西阵织,又像是海潮起起伏伏,这样的心情自那场百物语结束后就一直萦绕,挥之不去。他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,设了死局,已然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,却功亏一篑,不能把这身朽骨做点有意义的事情。

他已经虚活了这些年岁,能够做点事情的年纪都被他挥霍掉了,等到觉悟过来,已经没了时间,好不容易有了机会,却又被冥冥之中的手,挡住了。

然而就算死了,又能怎么样呢?百介叹气,他想起又市来。这场百物语,说是没有其他私心是不可能的,如果能招魂,那便招魂。如果没有魂魄来,那就当做故人还活着在天涯海角不知名的某处,或许儿女成群,或许隐姓埋名。

又市厌恶死亡,更厌恶设计死亡。

百介忽然停下脚步,也许这就是他此时还能站在这个院子的原因。

这样坚信一个人的存在,也许有点愚昧到好笑,但是百介无法不去这么想,因为……

在那场混乱中,他听见了铃声,还有“御行奉为”。

呼啸而过,呜呜的穿堂风中,僧人跪地瑟瑟发抖。他后来猜到背后的纸门外站着小夜,年轻人的稚嫩把戏怎么能骗过他这被老江湖调教过的眼睛。她化作亡魂,化作青鹭女,来报仇和圆梦。然而是不是也因为小夜,那与故人过于相似的外貌和血脉,遂替百介也招来了一场大梦?

 

铃声,纸扎与御行奉为。

是又市的标志,多少次作为事件的收梢出现在各种奇谈怪论的结尾处。

那夜里的声音究竟是幻觉还是百物语的魔力,已经不重要了。

百介脱掉鞋袜,走进屋子,坐进他的浩瀚书山里,点起灯,翻出来那本纸页泛黄的百物语集子。集子被重新誊抄过一次,因为以前用的纸张早在这么多年岁月无情地侵蚀下显得破败不堪,墨迹也淡褪许多,更因为有些故事是行路途中随手即兴记下的,零碎不成篇,所以来一次认认真真的修订,对于晚年的百介来说既是消遣,打发无聊时光的方法,又是一场缅怀追忆之旅。新的集子用的是上好雪白的洋纸,百介用不惯万年笔,仍是用古老的墨汁和毛笔,字迹因为年老衰弱,显得腕力不够,但是在转折停顿处,笔墨破煞留白,仍能显出一股饱经风霜的沧桑感。虽然重新订正,但旧集子的样子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,像是某某页有怎样形状的油渍,某某页的某行字写的歪斜,诸如此类的琐碎,百介居然还能记得一点不差。大概是翻了太多遍,百物语的样子烙在记忆深处,简直要成了本能的一种。

百介直接翻到最后几页,是的,订正过的集子还留了几页空白在最后,仿佛一直在等一个结局,等一个迟迟不来的结局。

百介却愣住了,因为书页里赫然多了一张妖怪纸扎。

东塔敲钟的单眼单脚法师。

比叡山七大不可思议的最后一张,几十年来所缺的最后一张,忽然这样出现在百物语集子里。

是谁?!

百介惊悚地看着那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图案,因为单手单脚,妖怪法师以一种费劲别扭的姿势去敲钟,与其说张牙舞爪,更像是个小丑,引人发笑。可百介笑不出,是谁把这张纸扎塞到这里的?他不禁冒出了冷汗,心脏跳动的速度不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能承受的范围。

四下里无声,星星沉寂在墨蓝色的天幕里,像是不语的智者。空气里是书斋独有的纸墨与尘埃混合起来的味道。百介定了定神,颤着声音问道,

你在吗,又市先生?

四下里依然无声,百介静静等了一会儿,从惊悸和狂喜中逐渐平静下来,他在心里嗤笑自己,妖魔鬼怪的真面目他自己难道看的还不够多还不够清楚吗?

然而当他正要把那张纸扎收到一边去时,夜风陡起,窗棂下悬着的风铃泠泠乱响。百介不由地抬头去看,一看之下手里松了力,那张纸扎被风吹了个翻身落在桌下,露出了背面的真容,竟然是那熟悉的陀罗尼符。

百介拾起它来,举到面前,眯着眼看了许久,然后把纸扎压在砚台下。他润好笔,开始记录下最后这场的百物语始末。

故事写得多了,大都是有套路的,怎么设计转折,怎么埋下伏笔,统统都有规律可言。百介写过这么多的怪谈和戏剧,已经对这些熟练到一种厌恶,所以当年封笔,也有这样方面的原因,没有新意,老生常谈。然而时隔几十年,再提起笔开始创作或者记录,这种笔捏手中的感觉万分亲切可爱,甚至没有一点陌生和隔阂,就仿佛他昨日还写了一部新的剧作般,现在不过是接着一丝余热和激情,写一点餐后点心般的闲情文章。

他认真地写,忘记了时辰,也不需要记得时辰。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时,百介竟然想起了北林鬼泣岩的那夜,漫长得似乎不会有黎明到来,当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却不料还能遇见又市一行人逃出生天。他不舍地搁下了笔,轻轻吹拂,墨水的味道还在狭隘的书斋里盘旋不去,仿若上好的助眠香料,令人酣畅淋漓的大梦一场。

百介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,他任性地随便躺在地上,抬眼去看窗外,天色泛白。院子里忽然传来新蝉试声,粗糙沙哑,却顽强执著地一直鸣下去。百介听着觉得又可怜又可敬。他想起那年和又市去大阪,亲眼见证了野狐阿荣的死亡,一路上闷闷不已。他不知道该是同情那个女人,还是憎恶她。年轻幼稚的他仍不能完全消化得了这种事件。

他低着头往前走,忽然撞到了又市身上,不好意思地正要抱歉,又市却指着地上的某样东西给他看。

怎么了?

又市捡起来那东西,放在他的手里。百介这下看清了,这小巧宛若薄纱做成的玩意只是一件蝉蜕罢了,只不过保留着蝉身上所有的细节,脉络清晰,看起来竟有点不可思议的精致。

在唐土……

嗯?又市忽然开了口,还是以一种劝解的语气,让百介纳闷不已。

在唐土,会在死人嘴里放上一只石头雕的蝉。

百介点点头,我知道,因为他们认为蝉是会起死回生的动物,所以在死人嘴里放蝉是希望他们也能得到这种能力。

又市点头,起死回生啊,虽然不可能,但这就跟人总是喜欢说下辈子是一个样子的。说着说着又市的神色竟然悲悯起来,我不喜欢这种说法,这辈子就是这辈子,人连明天是怎样的都看不到,还说什么下辈子。

百介不语,他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能静静聆听。

百介先生,对于野狐阿荣来说,死亡既是惩罚又是解脱。

是的。百介同意,他看到了那女人最后近乎疯狂的举措。她一边忏悔又一边固执地不肯认错。

而对于林藏那个蠢人,也差不多吧。他今夜里死过一回,等阳光一出来,他就又活了。

所以,百介先生。又市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,百介一愣,什么?

请不要再惆怅什么了……他们,都获得了新生。

 

然而蝉就是蝉,不是会起死回生的神物。百介就是百介,不是能狠下心做出觉悟,跨到夜里去的人物。时至今日,他无法去后悔自己年轻时的不果决,也无法想象自己跨过黄昏前往黑夜的样子。他已经是一个被疲惫侵蚀殆尽,只能躺在书斋地板上一动不能动的耄耋老人。百介感到无尽的空虚和乏累,他的眼皮慢慢垂了下来,耳边的风铃声一直响个不停,还有压在砚台下的纸扎,被狂风吹得“哗哗”作响,他却没力气起来关上窗户。在坠入黑甜乡前,他朦朦胧胧地察觉到有人进来了,百介不睁眼也猜到了是谁,伴着熟悉又陌生的铃声,在黎明前的夜色里扩散,像水面上的涟漪。他想说,别吵醒了小夜。可彻夜的书写榨干了他的力气,他只能微笑。

百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睁眼去看,透过桌案底下的空间,他似乎看到了被狂风吹起的白袍衣角,那么轻盈,像一只振翅的白鸟,像很多很多年前有个人在山路上忽地叫住他,问他是不是在找比叡山七大不可思议的纸扎,他回头去看,骤雨初歇,天光大亮,山风里带着草木的芳鲜气味,那个人面上带笑,眉目英俊。

那时他回了什么?

想起来了。

百介他说,哎呀,竟然是你!

想不到还能遇见。

 

“泠——”风吹动了铃,或者是有人摇响了它。

百介已然分不清,因为他已经被幽暗甜蜜又漫长的睡眠包裹起来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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