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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代号D机关】【福切】横纹贯口

实际上这篇昨天就能写完,然而写到一半被炖牛肉的幻想打败

跟那篇佐三的《潘岳何须费……》有关联。感觉如果还能写其他人,说不准可以叫个“未知生焉知死”系列【咸鱼.jpg】

啊,福切这个CP的文就是个美食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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横纹贯口

    死亡这个话题,D机关的一期生们从不避讳,甚至热衷于此,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的谈论。每个人或玩笑或不情愿地给出了答案,连骄傲似三好都被逼着回一句“我就这么像死在任务里的人吗?”那么,向来沉默寡言的福本也被撬开了蚌壳似的嘴。小田切被选中做拿撬刀的人,是众人的恶作剧。捉弄关系要好的人,看他们腼腆,害羞或者是争吵,反目成仇,千百年来人类对此一直是津津有味,看谁俩亲近一点,便要种种打趣,做话头,说这个时看那个,看那个时说这个,到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,全看作者或是命运要把他们写成悲剧还是喜剧。

    小田切是撬了蚌壳,不过里面空空荡荡,没有半颗珍珠,连不成器的小玑子都没有,可怜。福本切着菜,翠绿叶子断成无数截,刀与砧板发出轻快又沉重的“咚咚”声。后面的锅里不知道煮了什么,正在接近沸点,咕嘟咕嘟声压抑在铝盖下,不怀好意得像矮人正在密谋某处的大金矿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啊。这种事不该是看命吗?福本说着。他菜切完了,装盘淋上醋,是要吃凉拌的。刀在清水里过一下,然后撩起一截围裙,擦擦。小田切看见那把半月似的菜刀,比他手掌还要宽,在福本手里拿着却小巧得跟玩具似的,明明就是把被人间烟火气熏燎的刃钝意乏的菜刀,在他手里便是鱼肠,村正。拎起来剁骨头时,嚯,岩流岛上剑圣一击。小田切想他切菜做饭下厨房倒像是一个绝顶高手,只是忽然厌倦了纷争,弃了名马宝刀,隐在市井滚滚红尘里,从此不动声色。

    福本平时上课看着蔫蔫的,老师说一句是一句,不打岔不顶嘴,在整个生龙活虎的一期生里显得异类,不多言也没什么表情,看着木讷老实,却善于逢场作戏,连三好都肯认输,笑着来一句:福本可真是真人不露相。夸他,他也就点点头,收下了,不说什么,不见刚才半点油滑世故。小田切因此对这人高看一眼,能让三好嘴里吐出句好话的人毕竟世间少见,不过也可能三好也懂吃人嘴软的道理。其实不止是他,D机关的哪个不对福本高看一眼。收了福本,还省了笔经费,连结城中佐都没想到,也算是意外收获。

    福本还看小田切异类呢。好好的军人不做,来穷机关学当间谍。自负是一样自负,可惜还不够彻底,好比该酿三年的酒提前开了封,走了味,不是那么醇厚,落了下等。可福本向来珍惜食材,朽木生花,又或者是民间的那种说法,做厨子的,手里没浪费的。黄瓜把也可以腌个咸菜。小田切比之此类厨余可是要好上太多,有时候人就喜欢走味的酒,非说别有风味。

    小田切坐在一边看他忙活,顺着问了句,那你算过命吗?福本没回答。

    灶上煮的东西大概到了一定火候,小田切闻到了浓郁的肉香源源不断地溢出,福本见他神色里一片向往,难得笑了一下,小田切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。福本转过身去拿碗给他盛了点,棕褐色的汤汁上里是煮的烂透的牛肉。

    尝尝。我也是头次煮牛肉。福本递了双筷子。

    小田切只得捏了筷子,戳戳,一块上好的腱子肉,肉质紧致,纹理清晰,可以一绺一绺地撕下来。味道有点淡了,他评价道。

    福本哦了一声,咸淡可以吗?

    小田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,淡不就是说盐放的多少么?只好回道,咸淡可以。

    福本也取了一双筷子,从他碗里的肉上撕下一点尝尝。

    唔……八角和桂叶放少了。

    小田切不懂什么八角桂叶的,只觉得福本忽然皱起眉来,表情意外认真,八角桂叶好似是跟绝密情报一个等级的重要东西。小田切看着看着莫名的笑起来,还没笑出声,福本凑上来,轻轻吻了一下,汤汁的香味,他身上还有别的味道,葱白的味道,水的味道,灶火的味道,酱油的咸气,调料的辛冲木质味,混杂在一起。福本问他在闻什么,小田切说,饭味儿。

    福本看他说的敷衍,于是又吻了他,灶台上牛肉的汤汁是要沸出来还是要坐干了也顾不上。

    我要回去给他们说……小田切推开他,拿手背擦了下嘴,压低了声音,你的回答是饿死。

    随便你。福本放开他耸耸肩,像一个美国人那样,无所谓,仿佛什么都发生,他关了火,炖牛肉的味道却更加馥郁,满餐厅里都是这个味。小田切甚至听到窗外面来了猫,喵喵地叫,阴魂不散。福本开始盛菜,长柄汤勺与碗沿碰出声响,小田切得到吩咐,顺道把他们叫下来吃饭吧。

    哪可能真饿死。福本在心里想过,在后来无数次的险境里想过。他饿不死的,D机关教过很多绝处逢生的法子,面对身份败露,面对严刑逼供,当然也有弹尽粮绝的时候该吃什么,不该吃什么,什么能吃,什么一口毙命。都教过,忘不了。福本这人跟吃吃喝喝总是有缘,他在东亚南亚东南亚整个边沿流浪,兜兜转转绕着太平洋的西海岸线是死活走不出来了。湿热如影随形,仿佛要焖烂他的骨头。呼吸的空气里有热带水果甜腻的气息,这些果子长得令人惊奇又害怕,味道大都偏甜,熟过头了总有种酒精味道萦绕不去,可是也醉不了人,顶多让异乡客们恍惚一下。他偶尔会想念魔都。啊,那个宛如十二面完美切割后闪耀着宝石火彩的城市,是海上明珠,是乐园,是大赌场,销金窟,是盏灯油充足焰火高涨燃至世界末日的明灯,引人如飞蛾扑火,死于种种欲望之下。

    在那个最适合醉生梦死的城市里,有一个夜晚,有这样一个夜晚。福本喝了几杯金奖白兰地,有点微醺,飘飘然,他从夜总会里走出来,被黄浦江上的夜风一吹,清醒了一点,却无比厌恶这清醒。江岸灯火迷离,万国楼楼影憧憧,霓虹灯光落在江面上,连江水也染得一片光明。他走过来,又走过去,不知去哪儿好。有个老太太叫住了他,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像死鱼。福本知道这是算命的神婆,讹钱的。往日里他是不理会的,但今夜他懒得理智,他偏要走过去,脸上带着演好的迷茫好奇和犹豫不决。

    神婆说了什么,他记不清了,大概是些关于流年啊,官运啊,防小人之类的。福本耐着性子问,您看我会怎么死啦?

    神婆脸上如沟壑的褶子皱纹里没有淌出半点惊讶,她举起脏兮兮,指甲缝里满是污泥的食指指着他嘴角,然后横斜着虚划到下颌角,嗓子沙哑地像一片砂纸磨着半截半块砖头,又像是猫爪子刮擦老铁锅底,令人厌恶且深感不安,“喏,你面生横纹贯口,是要饿死的命啦。”

    福本竟然听了心里一瞬间凉了下来,酒精熏蒸出来的热度忽然飞走了,随即觉得好笑,D机关的大厨居然会是个饿死的下场,未免太嘲讽了。可谁也嘲讽不过三好的下场,福本是在一年后得知消息的,魔都偶尔也会雪片纷扬,把这个魔窟妆点的纯洁如圣女。福本撑着黑伞穿着黑布长衫围着枣红色的围巾,畏畏缩缩地走在年前的大街上,周遭人浸润在即将过年的喜悦里——世道再乱,年还是要过的啊。邻家阿婆这么说的。与线人接过头的福本却感觉自己逐渐从里到外冷成一座雕像,线人磕着瓜子,香片茶啜饮一口,杯口冒出的水雾和他的香烟烟雾含混在一起,对方藏在小小的一片雾气后,语调平平,哦,我顺便给你说个事吧。不是大事,你们一期生里有个叫三好的出意外,死了,是去年的事了。别的线人没再说,福本想大概是魔王授意的,要不这样的消息怎么会都一年了才传过来。魔王视他们这些学生为子侄,他们也敬畏他为师长父亲,这其中又以一期生最甚,大概是因为是第一批学生,人对“第一”这个概念总是印象深刻又怀有别样的感情。何况这第一批的八个人,确实是魔王的无上佳作,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。每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,既是敌手又是朋友,他们都不是多情的人,可一想到未来将要在异国他乡里埋伏一年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到死,茕茕孑立形影相吊,天涯海角还有七个人的境遇与自己差不多,不免也要生出点惺惺相惜之意,不是亲人倒胜似亲人了。他们都是极其自负的人,以前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,忽然发现死亡是如何的容易,命运是如何的难测,乱世横流,人命危浅。福本不禁悲痛起来,为三好,也为自己和其他人。他走回住所,倒了杯酒喝,举杯向住所的种种物事致敬,然后第二天就坐船下南洋了。

    福本夜里缩在船舱里,铺盖下。海浪的声音规律,单调,催眠。他在想这次任务的要几年,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。

    如果还能回去的话,就去找小田切吧。他心里浮上来一个声音,宛若塞壬从深海里浮上来,拿着贝壳珊瑚做成的七弦琴,龙须做成的琴弦上挂着水珠亮晶晶地闪着光。

    告诉他很多年前那个问题的答案,并向他证实,这个答案是多么的不靠谱和可笑。

    海妖们吟唱着,甜蜜妖娆又多情。

    你吃过他的菜,见识过他的手艺,你听听这话,你想想可笑不可笑。

    偏偏要活到米寿茶寿,长命百岁,千秋万代。

    不过万一,真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,小田切啊,让他最后念念你的名字,哪一个都好……

    海妖们齐声歌唱,潜入水中,月下深蓝色大海静谧安详,白色的浪花仿佛是智者连成一片的头发和胡须。

    “我就餍足了啊。”

    福本翻了个身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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横纹贯口:汉代周亚夫未发迹前曾在街上遇上个算命的神婆,神婆说他面相奇哉怪哉,现在这种太平盛世怎么会有人有封侯拜相的面相呢?不过虽然是大富大贵的命,但横纹贯口,最后是要饿死的命。周亚夫不信,最后被冤下狱,绝食自尽。还是饿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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