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啥劫渡,俩仨道友
白发松龄蒲团卧,枕上长栖梦里貘
||历山焚酒书人||写罢诗文命便休 ||
石榴的颜色即是死亡
隐形多年李贺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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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狄尉无差】正溯流光·三

滴滴,大理寺办案!上章和这章写的匆忙了,很粗糙。其实整个故事从沙陀没有死开始,就已经比原作少了很多味道,自己也知道问题所在。啊,我真是个狗尾……

红白师徒设定,裴静暧昧来暧昧去最后没成设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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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中渐渐飘出奇异的味道,药材与香料,时而浓郁时而清淡。

王博的药庐就在前面,一盏孤灯,漫漫水雾中,明润像皎月团团。

不止药和香料。上官静儿似乎还闻到了其余味道,非常非常淡,但是异常突兀,仿佛美人面上疤。她想辨别出这个味道究竟是什么,不由地深吸了一口,似乎是雨后的御花园,又像是纳凉时的水殿,清爽又雍容,像无数场宴会开场前,女官们窃窃私语地互相比较彼此的衣饰,贵女命妇的裙裾拖过地面,披帛扫过少年的袍袖……多情无情之间,是她侍奉的那位天后的眼神。上官静儿恍惚之间,看到了鬼市的小船忽地变成画舫,手边的船舱被无数的鲜花塞满,人也不是在鬼市的地下暗河上,而是到了太液池。她转头去看裴东来,他的额角和唇边生出雪白的莲花,金蕊绿芯,与他的红色眸子放在一起,更加妖气。他纳闷地问“怎么了?”于是口中盛开的莲花坠落到怀中,迅速地生出新的花枝,纠缠在裴东来的身上。

上官静儿说,你没看到吗?你身上长出了莲花,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?

狄仁杰回头笑道,是么?打断了裴东来的辩解。那我呢?我身上是什么花?

上官静儿皱着眉,是……是石榴花么?你十个指头上都是,还有脖子胸口,为什么看起来像……血。

狄仁杰笑得更厉害了,然而上官静儿接着说道,

你旁边那个人是谁?他怎么被牡丹花埋了?

狄仁杰收了笑声,惊悚地看向旁边,上官静儿还在说,她眼神飘忽得分辨不清眼前的人与花。“还有一个人,他身上不是花是藤蔓?薜荔还是……”

上官静儿的声音越来越小,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船外歪去,裴东来吓得一把拉了回来,狄仁杰被说的脊背发凉,连忙站起来喊,“沙陀!叫你师父收了神通吧!”

船头恰好触到了岸,沙陀忠从药庐里出来,眼里带着欣喜和雀跃,“哎呀!老狄!”

摆渡人仍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,把他们送上岸,撑着船慢悠悠地又消失在了水雾中。

裴东来半扶半拖的把上官静儿带进药庐,里面统共就一张床,说床是抬举了它,更像是一张摆满了杂物的桌子。他低声道了句“得罪了”将桌上杂物扫开,把上官静儿放在上面躺平。他看见桌角有半包打开的干桂叶,遂拿起来卷卷口袋边给她垫在脑袋下。

狄仁杰正驮着一袋子礼物跟沙陀忠寒暄,“你怎么……不见老啊?沙陀,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仙丹?”

“吃什么仙丹,鬼市里做个鬼罢了。”沙陀接了袋子,打开一看,拍拍狄仁杰的肩膀,“你很有诚意啊,带了这么多东西。”他从袋子底下掏出一只木匣子,打开一看,里面放着一截拇指大小灰白物什,裴东来往这边一瞥,嗅到一丝泥土腥气混着淡淡花香,顿时惊讶道“这是龙涎香?狄仁杰你哪里来的钱买这样好的香?”

沙陀忠凑到灯前细细看那截龙涎,眯着眼道,“这是当年‘海市蜃楼’案先皇赏你的那截龙涎?”

狄仁杰笑而不答。沙陀忠看罢把龙涎并那袋子礼物收好,“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藏起来了。”他说着走向上官静儿,从袖子里抽出两根半寸长的银针来,扎在她左右的中指指尖,微微见了血。裴东来就见上官静儿一个鲤鱼打挺,蹭地从床上坐起来,下意识地就是要抽出鞭子,沙陀忠往后躲了躲,面对她一脸怒气仍旧温和地笑着,“你只是中了我师父的‘天香阵’产生了些幻觉,不要担心,这只是防护的手段罢了,没有性命之忧的。”

那他们俩怎么没事?上官静儿气势汹汹地问,边问边整理脑后的头发。

狄仁杰指了指那袋子,“我在里面备了一点艾叶薄荷,沙陀他师父以前就喜欢在医馆附近布置些奇奇怪怪的迷香。”

上官静儿看向裴东来,裴东来手里举着一枚小银熏香球,里面原本放置香料的地方被颗夜明珠取代,从镂空的花纹里发着微弱的光,仿佛萤火。

“这夜明珠经过沙陀特殊处理,用秘药泡过,可以醒脑提神。”狄仁杰介绍道。

上官静儿冷笑一声,好啊,你们俩都有备而来。

静儿莫气,我们俩都是沙陀的熟人,习惯了,便忘记嘱咐你一句。狄仁杰打圆场,在这里道个不是,忘上官御侍不要介怀。

上官静儿“哼”了一声偏过头去。

沙陀忠倒是突然变得唯唯诺诺起来,这……这是哪个上官?

裴东来道,就那上官啊。

沙陀忠瞬间脸色有点白,那我……我……

狄仁杰安慰得拍了他的背,你别怕,又不是抓你的。对了你师父王博呢?

沙陀忠道,出去看病了,等会就回来。我给你们泡点茶。说着出去准备茶水了。

屋里剩下三个人对坐,顿时气氛尴尬起来,裴东来不是多话的人,上官静儿不想说话。狄仁杰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,便四下打量起来屋里的布置。这里一如既往的混乱,因为鬼市的屋子都是顺着地形随便修建的,因此与印象里王博那座医馆乱中有序相比,这里简直像个破烂堆,干草从屋顶上倒挂下来,架子歪曲扭八堆积着许多绷带,火盆和杵臼摆了好几个,还有令人不怎么舒服的虫类爬行声。唯独在屋角的那个一人还高的药柜,还有点往日模样,它戗金镶贝,就算是随着主人沦落到了鬼市这样黑暗混乱之所,仍旧流露着富丽堂皇的气息,颇有点“蓬头垢面不掩国色”的意味。刚才沙陀忠也把装龙涎的盒子搁在了随便一个格子里,似乎师徒二人的值钱家当都在这里了。

上官静儿也随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这座药柜上,她见过类似的,因此一下便认出这是专供太医署的物什,而且还是只有天后和圣上的药才能用它,底部的柜腿是龙头和凤头的样子。上官静儿猜王博这个人或许也在怀念当年的荣华。沙陀提着壶茶进来,从某个角落里拿出三只杯子,陆续倒上茶,缕缕的清香冲淡了屋里的药草味,狄仁杰和上官静儿看着那竹根掏空的杯子没敢动。沙陀忠说,尝尝,新配的药茶,不苦的。狄仁杰和上官静儿拿起来尝了口,酸溜溜的。倒是裴东来自己拿起杯子来,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。

他刚喝完,还没放下杯子,动作便定住了,眼睛往斜上看,上官静儿也和他一样往上面看,两个人刚刚同时听到了一声异响,像是有人躲在上面。两人对视一眼,裴东来放下杯子,借着手指上的一点水渍,在桌上划了三横。上官静儿把眼神放到门外,另一只放在桌面上的手收起一根手指,比划了个四。他俩看向狄仁杰,狄仁杰和沙陀忠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,还在互相打趣。沙陀忠道,你把手伸出来,我给你把把脉。

狄仁杰道,你们听听,真是个做大夫的,老友多年不见,一见面就要摸你的脉。

虽然这么说着,狄仁杰伸了手,沙陀忠在他胳膊上写了个三,“老狄啊,你这刚出狱我看得好好保养一下了,我这儿有包凝神静气大安息散,你且收下,有助你身上的暗伤。”

沙陀忠收回手,借着衣袖的遮掩,狄仁杰收下了一个纸包,里面沉甸甸的。

东西交出去,沙陀忠和狄仁杰点点头,示意大家一起往外走,裴东来和上官静儿刚站起身,还没反应过来,他们二人一同暴喝道“走!”说着用力纸包往地下一砸,顿时白烟大作,辨不清方向,裴东来拉着上官静儿门外跑,头上掉落一罐子蝎子,裴东来搂住上官静儿一个旋身,正好拿后背挡下来。两个人滚到岸上,浑身的土灰,顾不得细查,又跟着前辈们一起跑。沙陀忠跑得飞快,似乎练了练轻功,狄仁杰边跑边笑骂,“你这药劲怎么样啊?别是假的啊,我看后面还有人追。”

沙陀忠跑得气喘吁吁还要回嘴,“假的?!刚才那分量就是头象也得倒了!”

四个人没头没脑的跑着,拐了一个弯,猛地进到一座宽敞石室,黑暗里沙陀忠道,“完咯,这里只有上面一个出口,咱们得爬上去。”

裴东来往身后看去,幽长的隧道里传来奇怪的脚步声,似乎来者穿的铁靴子,每一步都沉重的很,还有一种细碎的响声,沙啦沙啦的。

狄仁杰道,东来,借把刀。裴东来把手里的刀扔给他,自己解了背上的蝴蝶斧。上官静儿扥了扥鞭子,冷笑道,这帮人够快的。她眼角余光看见沙陀忠非常自觉和熟稔的找了个角落蹲着,手里端着个什么暗器。

 

裴东来看到敌人时,一瞬间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位镇灵神宫的大祭司,一样鲜红鲜红的袍子,一样诡谲的面具,一样五彩斑斓零零碎碎让人看不出用途来的披挂。裴东来,平生二十余岁的年纪,最厌恶的,就是这种装神弄鬼之辈,他带着被勾起的、沉在心湖最底层的反感和恶劣回忆,劈出了平生最狠厉的一斧子。

红袍祭司却诡谲地一下闪躲到了他背后。

“东来!”

“小心!”

上官静儿喊出声的同时,已经抛出金丝鞭,像蛇一样缠住裴东来,将他拉出险境,狄仁杰则是挥刀而上,从侧面刺去,刀尖触上红色衣角的一刻,敌人又是一变身形,陡然消失,陡然出现在了狄仁杰的侧面。

不好!狄仁杰心里喊道。扭腰连忙就势翻滚,红衣祭司忽然背后多了四只手,一起伸出来,妄想抓住狄仁杰。

“砰!”上官静儿和裴东来一同看向角落里,沙陀忠手中的暗器发射出一枚不知道什么东西,竟然打中了红衣祭司的衣角,一股暗色在衣料上蔓延开了。

“火!”沙陀忠一发击中,立马闪开,红衣祭司果然闪现到了他的位置,狄仁杰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。沙陀忠拼命的跑着,一边跑一边还尝试用暗器射中第二次。裴东来一摸腰上的银香球,拧动机关,呲呲的火花冒出来,他盯着红衣祭司,瞅准时机丢出去,却被躲开。红衣祭司再次改变了行进的方向,凭空消失,又凭空出现在狄仁杰面前。狄仁杰苦叫一声,拔腿就跑,上官静儿的鞭子凌空一抖将香球抽向狄仁杰那边,沙陀忠看得明白,火线烧完,香球就要炸裂,急忙喊道“趴下!”狄仁杰向前飞扑,裴东来拉住上官静儿一起转过身去。

只听见轰隆一声,石室的四壁和地面似乎都被撼动,隐约有什么从上面落下。待浓烟刚刚散去一点,沙陀忠和狄仁杰便已经凑过去察看敌人的尸骸了。

“傀儡。”狄仁杰拣出一片残了的木轮,又从旁边拣出几根丝线,“操纵者。”

俱为土灰。

“很多年没有这么精巧的傀儡了。”沙陀忠从残骸里找到一只傀儡手,扔给裴东来。裴东来动了动它,发觉精密跟人手毫无二致,甚至连掌纹都做了出来,不似寻常的木头材质,傀儡手摸起来像是蒙了层皮。

才死了一个。还有六个人,我们不能掉以轻心。

哪里有这么多人。沙陀忠冲上官静儿笑道,统共三个人。剩下四个大概都是傀儡。

怎么可能,我刚刚明明听到有……

有七个人的呼吸?那都是骗人的。沙陀忠皱起眉来,将暗器小心收叠放进怀里,你要是仔细听,只有三个人的心跳。

这是一种特殊的傀儡,在他们机关术里,大概叫……

偃。裴东来突然出声,厌恶地将傀儡手扔到一边。这傀儡差不多就是活人改造的。

上官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,也噤声不语。

 

四个人爬出了石室,又跟着沙陀一通转悠,期间又碰到一只傀儡和两只偃,在狭隘的甬道中打得难解难分。上官静儿用金丝鞭捆住了一只偃,但是偃的力量难以想象的大,还是裴东来看到她控制不住,要被拖走的当口,一个飞身,蝴蝶斧泰山压顶式的劈下,内力先是劈断了偃头,紧接着上官静儿提一口真气,用金丝鞭硬生生地捆碎了整个躯干。这才解决完一只。

狄仁杰去对付操纵者,沙陀忠抽冷子用暗器射击另一只偃。少了一只,操纵者对剩下的一只的操纵更为精妙,何况这只偃特意做成八手四面花冠菩萨的样子,每只手里一样兵器,弓弩枪盾的,比之前的还要难缠。

“不行!”狄仁杰喊道,“引它出去!”他往前没跑两步,忽觉脑后生风,急忙扭身一刀格住一根金刚杵,身子被压得低了两分,听得腰间骨头吱吱乱响,手臂都在抖,面前的菩萨正是明王像,一脸的青面獠牙,血盆口微微笑着,好一个食人的菩萨面。

“撑住!”裴东来掷出蝴蝶斧去撞金刚杵,上官静儿也正好抛出金丝鞭缠住狄仁杰的脚,使劲往后一扯,恰是蝴蝶斧撞断了金刚杵那一刻,操纵者大概在猛收丝线,然而惯性所致为时已晚,那菩萨竟然来不及收回倒势。裴东来暴喝道“断头!”声音未落,那蝴蝶斧竟然在撞断杵后回转回来,劲道不减,切金断玉的刀口,瞬间便将那四面的头撞了个粉碎。裴东来跃身一接,将蝴蝶斧重新背到身后。

“好功夫!”沙陀忠赞道,正要鼓掌,被狄仁杰猛地拍肩,“走啊!”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看痴了。四个人一路狂跑,那断头菩萨竟然还想一战,在背后猛追不已。跑着跑着突然前面没有了路,成了悬崖。沙陀忠一看,喊道,“这不是回来了么?!”大家一看对面的岸上正是沙陀忠和王博的药庐,药庐里似乎有人,影影绰绰的。

“怎么办?”上官静儿听着后面偃接近的声音焦急地问道。

“跳下去!这里不高,水也够深!”裴东来说着一马当先跳了下去,接着是上官静儿和沙陀忠,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冷气,咬牙也跳了下去。

冰冷的暗河水淹没了他头顶那刻,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,眼睛也闭起来,鼻腔被液体堵住,熟悉的恐怖感、窒息感瞬间像水草缠脚一样浮现在心里,不止是不会水的害怕,还有当年受刑的恶心与绝望。暗河的水比洛都的海冷太多了,暗流也急多了,他强迫自己挣扎着往上蹬,

还没触到水面,就有一双手把他拎了出来。狄仁杰睁眼一看是裴东来,满脸的嫌弃。

药庐里有动静,裴东来立马把狄仁杰扔地上,解下了斧子,上官静儿摸了一把脸,转过身去盯断头菩萨的踪影。

猛地药庐的门被一个人撞开,

“沙陀忠!你这个倒霉徒弟!你究竟干了什么!老子的金枝玉露丸都被你毁了!”

王博披散着头发,驼着背,仿佛一个老乌龟成精。

沙陀忠被骂,抖了一下身子。“这个……师父……你听我说……”还没解释完。

“狄仁杰?!”王博尖叫地跑下来,一把托起狄仁杰的下巴,使劲搓了搓脸,摸了摸脑勺,“真的是狄仁杰……”王博喃喃自语,“这都……没死啊……命是真的硬。”

狄仁杰看了眼王博,微弱地道“你……这老家伙怎么长这样了?”像个坏了修行的冬瓜精。

王博懒得跟他啰嗦,袖口里退出两根针就要扎,狄仁杰连摆手,没事没事。正要开口再说什么,上官静儿突然惊愕地喊道,“什么人?!”

什么?裴东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只见刚才跳下去的地方站着一位红袍祭司打扮的人,比之前那几位身形更加高大,身上的披挂更加五彩斑斓和复杂,鬓角处挂着红绸打成的花球,头上顶着金灿灿的法冠,面上扣着金属面具,冷漠而阴险的样子。

国师?上官静儿喃喃道,旋即皱着眉道,“不对!你是谁?!”裴东来已经挡在身前,被她拨开他,走到前面“你究竟是谁?!竟敢假冒国师!”那位国师却对她的呼声置之不理,转身便逃入黑暗中。上官静儿不由自主的飞身去追,裴东来拦不住她,也追上去喊“静儿回来!”

沙陀忠看向狄仁杰,狄仁杰似乎已经累到脱力了,摆摆手“让他们去追,咱们撤。”

 

上官静儿追人的势头像疯了一样,裴东来跟了几个拐角后就找不到她了,然而零零星星的脚步声时而从身边响起,他知道鬼市里的通道纵横交错,上下左右皆可通行,你这时听到的人在上面,可能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左边。尉迟真金和狄仁杰还有沙陀忠曾经想要画出鬼市的地图,然而极尽可能,他们绘制出来的也只有鬼市中人比较聚集的一个地方,俗称小广场,也就是蛇羹铺子那里。除此之外,只能探查出几条大路,其余的鬼市,仍旧是一团迷雾。甚至连王博的药庐,都不在那副地图之上。鬼市的鬼们,似乎只要挑中一个中意的地方,就可以搭屋造房。

裴东来又听到了脚步声,这次比刚才的都要清楚,就在身边的样子,他不禁靠紧墙壁。

 

上官静儿觉得自己今夜已经快要被一系列的突发情况逼得疯了,先是白日召见回宫——天后问她进展情况。本来很快就可以出宫,却又被请走商量红梅榜的事宜,上官静儿掐指一算,离放榜的日子是快要到了,奈何自己身上的差事没做完,于是点了人先代她做总榜。来鬼市,被天香阵熏得迷迷糊糊的,她自己也知多看到了两个影子,心里不由惊悚。但是鬼神之说,向来吓不到她,上官静儿只是觉得这迷香的劲道实在狠厉,朝堂之外的江湖,还有这般强手。接着跟偃打斗,泡了一身冷水。再就是眼下,那个国师,上官静儿有万份把握那是假的国师。上官静儿不熟悉鬼市的路,她只知紧追,然而假国师只消一个闪身,稍微拐进岔路,她便在后面不知往何处去。

上官静儿停下,四下里打量,这是一处丁字路口,有轻浅地呼吸声在附近,她小心贴住了墙壁,手掌一翻,翻出三枚飞针,飞针尾部做成镂空金球,上面花鸟走兽,无不精美,本是充作发簪之用,是她侍奉御前穿宫装时不便带刀剑,而请御匠特别打造的。今日回宫时,她在梳妆台上看见了,心里一动便带了出来,想不到真的用上了。上官静儿静听声音,她闭上眼心里计算着敌人的大致方位,针上有麻痹人的毒药,宫廷争斗,最意在捉活口。

 

裴东来眼睛闭而复睁,他决定赌一把,腰上还有一枚火银球,他拧动机关,将银球向前旋转着抛出。上官静儿听到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,急忙向侧面闪开,三枚飞针也随着打出去。火银球在身后炸开,裴东来蝴蝶斧在后盘旋飞来,上官静儿以柔制柔,金丝鞭扥直,引斧子的劲道在面前一起回转,卸了了它的攻势,像是席间推杯换盏,上官静儿内力一激,将斧子又推回飞来的方向。

裴东来这时刚躲过三枚飞针,迎面便是自己的蝴蝶斧,他一把搂住斧柄,往怀中一带,顺势向前转了几圈,也是借力打力卸了斧子的攻势。这般一交手,二人已经站在了丁字路口的一横上,看得请彼此并非敌人,

“上官?”裴东来欣喜地念道。

上官静儿却比了安静的手势,眼睛往丁字路口那一竖钩看去,示意有人来。

裴东来点点头,这次从腰后摸出一枚小了很多的小球,上官静儿看了心里一阵无力:为什么还是球?

裴东来比了个手势,轻轻将小球贴着地面滚出去,上官静儿听到“噗噗”几声轻响,裴东来便跳了出去,面前恰好一个“国师”被白烟熏得倒退。上官静儿甩出鞭子,意在缠住对手,熟料那国师手中神锏猛地一抖,打蛇七寸般打中鞭子的弱处,上官静儿连忙收鞭。

她怒目圆睁,口中再追问道,“大胆狗贼,谁叫你假扮的国师?”言语之间又是两枚飞针出手,只是一枚未中,反倒是给了“国师”空挡,让他逃了。

裴东来的斧子是近身武器,加之上官静儿与国师打得难解难分,他想施展飞斧也没有空挡和机会,他见国师要跑,手中斧子一沉,便要丢出去。上官静儿知他打算,急喊道,“抓活的!”裴东来只好跟着她一起追起人来。

那国师似乎熟悉鬼市道路,几个拐弯后就要失去踪迹,上官静儿情急之下,饱提内力,脚下加速,猛地甩出裴东来一截,跟着那抹红衣消失在下一个拐角了。裴东来刚想喊人慢点,却在跟着拐弯后发现自己站到了一个三岔路口。裴东来紧锁眉头,在三条路口分别使劲嗅了嗅,一条路是死路,一条路上有淡淡火药味,另一条活路什么味道也没有。上官静儿刚跟他们一起炸了一只偃,用的是大理寺自己配的火药,她身上必然沾染了,就算这之后好一番折腾,落过水,也没有这么轻易就能去了味的。

裴东来选定了路便顺着追下,路的尽头是一处平台悬崖,崖下是一片林子,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从地底绕到了山上。外面天色已暝,隐约看到林子里有庙宇宫殿的样子。他看了眼这平台四周,有几处打斗的痕迹,似乎上官静儿和国师都跳到下面去了。裴东来踢下去块石子,听了落地声,估摸了一下高度,提了口气,选中了几处落脚点,在几棵树间借力缓冲,被树枝子抽刮得生疼。

裴东来落了地,掏出火折子往记忆里看到的庙宇方向走去,野外山里天黑的极快,火折子的光在这里看着简直像朵幽幽鬼火。走着走着裴东来就发现这附近的不对劲,这山林实在是太安静了,没有丝毫的虫鸣,甚至连风声都弱。裴东来停下脚步,他穷尽目力,发现前面似乎有一块三人高的石碑,他小心地走过去,火折子的光芒逐渐照亮了碑铭,朱砂填过的刻字,显得分外狰狞。“无极圣地”——无极观,正是国师陆离的住所。石碑旁有一条路,笔直地通往前方,他顺着看过去,隐约可以看到殿宇的影子,在黑暗中潜伏。正当裴东来犹豫是否要去无极观探查一番,林子里传来异响,先是一声凄厉的鹿鸣,接着是一通混乱的打斗声,他边向声音源头跑去,心里一边开始琢磨。

是国师陆离指名道姓要狄仁杰出狱的,到现在要杀狄仁杰的又是国师,这就有趣了。据裴东来的消息来看,国师要杀狄仁杰易如反掌。倒不是他的术法真的有多么厉害,撒豆成兵,飞剑枭首都算不得什么,而是天后的信任。只消说一句“狄仁杰有碍国运”这类的话,天后肯定答应砍了狄仁杰,比去厨房砍萝卜还要利落。何况陆离成为国师大概就是在七八年前,想杀狄仁杰早就杀了,何必留八年,难道还要养肥了吃?舍近取远,不合常理。

“事出反常,必有其因。”尉迟真金和狄仁杰的嗓音在裴东来的脑海里响起。

真国师看来是不会杀狄仁杰的,不仅不杀,他应该还要狄仁杰活。所以那个人肯定是假国师。裴东来腰里的香薰球,夜明珠的微光在草木间忽闪。

那么上官静儿如何发觉来人是假的呢?她看到对方第一眼就断定是假的,是为什么?她……

裴东来停下了脚步,他的眼睛微微睁大。

此处是林间的一片圆形空地,月光照得地上如覆白霜。他看到了一头大如马驹的鹿,它额上的角就像港口海商架上价逾千金的白珊瑚,枝桠纵横,挂坠着红飘带和金铃。它的毛皮是罕见的白色,裴东来看见细密的绒毛被微风吹动,像在秦州冬天见到的白草原。它碗口大的蹄子踩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红袍,还有黄铜的法冠,青铜的面具,都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周围。裴东来屏住呼吸与它那双黑色湿润眼眸对视,白子与白鹿,白子遭人厌恶,白鹿却视为祥瑞。裴东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。

白鹿凑过来咬住了他的袖口。将他往林子里拽,裴东来跟着它走,在树后看到了上官静儿,她的腹部被一支长箭贯穿,身下一片不祥的鲜红。裴东来急忙蹲下,摸脉探气,她的情况不是很好,他从蹀躞带摸出一枚保心丹,给她喂下。

怎么办?裴东来问自己,他看了看白鹿,白鹿哀哀地鸣叫着,舔舐着上官静儿的渐无血色的脸。虽然时常争吵,但是裴东来从来没讨厌过上官静儿,反倒是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太少见了,少见得既让人不喜,又让人忍不住去喜欢。裴东来心里一横,将上官静儿横抱起来,放在鹿背上,往无极观的方向走去。

他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天后禁令,擅闯无极观者死,然而静儿的伤势险恶,不闯也是死。裴东来经历过许多次他人在眼前死去,却活活救不得的场景,每一次的无力施救都略有不同,或者是事发突然,或者是情形不许他出手。狄仁杰下狱也好,尉迟真金流放也好,薛勇的猝死也好,还有大理寺那么多人告别的场景一一在眼前浮现,榴花败落,合欢坠入尘间,镇灵神宫的信徒们咏唱月神的歌谣在耳边萦绕不去,混合着信徒们殉身的狂热笑声。裴东来深吸一口山间冰凉的空气,他扶着鹿脖子的手在抖,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,因为他从来没有意识到,自己竟然是如此害怕身边人的离去。

就像白子天生畏光,裴东来天生怕生别离。

无极观的门就在眼前,巍峨而阔大,叫门无人应。裴东来取下斧子,一斧子劈开门。空荡荡的庭院里立了十二生肖的神像,兽首人身,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大喊着“有人吗?”跑过,庭中的祭坛设着锦席金座,然而也是空空荡荡的,传说中的国师似乎不在此处。

裴东来管不了许多,他走到后面像是休息用的配殿,还是劈门进去,里面床榻被褥,一应俱全。他把上官静儿放下,白鹿跪在榻边。裴东来见屋里还有炉灶水缸什么,书架上还有些伤药,内伤外伤应急的解毒药,居然很齐全。裴东来回头看了眼上官静儿,她面若金纸,要是还不能疗伤,怕要折在这里了。裴东来再次深呼吸,去烧起灶坐上水。外面的突然刮起大风,鬼哭狼嚎的,听阵势是要有暴雨。裴东来去把门关上,门锁被劈坏了,他便用刀鞘代替。

殿内的空气开始沉闷,炉灶上的水开始冒烟,裴东来开始解上官静儿的衣服。

我可能会死。裴东来做着一切时忽然冒出这个念头,倒不是开玩笑那种,而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种压力,这压力无关上官静儿,无关狄仁杰,甚至无关天后,而是一种命运摆布人的意思。然而裴东来不信命,一时的仿徨和低落可能会使得他信一点,一旦恢复了朝气,裴东来或许就要说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,如果真要他死,他恐怕也要挣扎出一个轰轰烈烈的样子去死,才会死的心满意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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掐指一算,应该还有3W能完结这个故事。加速版通天帝国案情,一切就是辣么快。暂定番外一篇,结局也可能拆成番外。

被西北舍友催稿,她去看完电影转头过来敲我,让我填坑。迫真真人催稿,在线等更。【此处应有表情包】都给她吹好了,写完发云盘,大修版本,给加水月的戏份,人,总是要为自己吹过的牛逼而买单。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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