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啥劫渡,俩仨道友
白发松龄蒲团卧,枕上长栖梦里貘
||历山焚酒书人||写罢诗文命便休 ||
石榴的颜色即是死亡
隐形多年李贺吹

关于

流泉之声愈响了(文气笔法注,讲一讲巨巨们都是怎样写作的)

贺郎之才,就是游离红尘,却也不在槛外,没有宗教烟火气,而是五色令人盲,五音令人聋,又盲又聋的前进。慕我贺郎,稽首长吉。

茱萸别秋子:


想写这样一篇文论很久了,先动笔,不卑不亢地谈,很多文学上不允许言及的,我都讲。


写史,陈寿最见笔法,史迁纯以文气支撑。


史迁纯以文气取胜,浪漫主义的叫绝,大家都知道,大家都不说。


史迁的文气使人动魄心惊:


以肠一日而九回,居则忽忽若有所亡,出则不知其所往。


这种伤情,浩浩荡荡,阴柔已达阳刚的地步,才大,胆大,落纸云烟,万事皆入得了文章。


我写《老妇人的头被砍掉了》,说,以死殉道,从来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;史迁未必以死殉道,史迁从不以死殉道——司马迁【以生殉之】就算放在世界范围内,也是无出其右。


所以史迁不可仿。


就算你有第一流的才思,第一流的胆魄,还是不能模仿史迁,模仿了,就要败德,就是不入流,不知文学为何物。


再看陈寿,陈寿写史,通篇,就告诉了我们一句话:


【所谓笔力千钧,就是举重若轻】


在这方面,他做得好,比班固,范晔,还要好。《蜀书》通本,最见笔法之从容大气。


从容不难,大气不难,既从容且大气,而且从容大气了洋洋万言《蜀书》,才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:


诸葛亮之为相国也,抚百姓,示仪轨,约官职,从权制,开诚心,布公道……


写别人,看得见自己。开篇论定,相國,既作名词,复做动词,是策略,陈寿有功利性,是毫无目的之功利。


三言,全是动名的格式,就是要以短促锻打出力量;见整齐,这很是傲慢的,但傲慢埋得深沉,不打紧,把读者带去坑中,读者还要感谢他的——陈寿的史书永远看得见史家,你恍然,再定睛分辨,又看不清了;陈寿是什么样的?字里行间,从从容容得什么也看不真切。


要连贯,看陈寿,写有知,不是意义上的连贯,而是意境上连贯;别人执笔,老老实实地找寻意义上的连贯,他就不,他一定要在意境上协调起来,意义意境的连贯,交合起来写。


所以他写史,第一流,史书和史家的对望,淡漠到深情,他不明说,就是不说,要读者自己去找,读者哪里知道?读者又聋又瞎。


我先前也不知道,后来懂了一点,又懂了一点,先前怎么就不懂?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——陈寿也绝望,所以他才有资格执笔三分,整个建安,就是波澜起伏的大的绝望。


到了建兴,不一样,一切都不一样了,此处就要言及诸葛亮的执政,所以不讲,讲了就是离题万里——只提一句,诸葛亮的执政,是成熟的。
诸葛亮成熟,张裔、蒋琬、费祎、董允,都不成熟【诸葛亮的成熟使他更具孩子气】


这里《蜀书》,我还是推荐《诸葛亮传》;《吴书》,就是《陆逊传》;到了《魏书》,陈寿写曹丕,写得极好,但不要读《文帝纪》,要读分散在整部《魏书》中的曹丕——我在这里不说,总是要说的,要细说。


所以最后,我还是要说,再说一遍,算强调,读陈寿,洋洋万言,还是那一句话:


【笔力千钧,就是举重若轻】


《三国志》,看得到灵魂,却看不到成见,陈寿可以仿,有闲情,有才思,未若模仿试试,也能获益良多。


写诗,李白是【纯粹的天意】,李贺横空作鬼语。


个人不喜欢以杜甫和李白并提,倒是李贺,我极少见人提及李贺,高居塔尖,却游离塔外。


这里引用一个妹子的文:
他的心不在世上,所以对人就有点恍惚,但他又很精确,精确到五感混淆,精确到常常要被混淆的五感淹没的地步。


多谈印象,少谈主见,以上实在是写得极好,我就写不出来。


李贺有文气,有笔力,自知,自觉,用功到不近人情:


石脉水流泉滴沙
鬼灯如漆点松花


这样的句子,正正悬在过犹不及的临界点,森森然,少一分,引喻失义,多一分,子所不语——李贺太精确,他的精确使所有仿者都失之拙劣。


要为李贺论断,四个字,就足够了【不近人情】


他在意义上体贴入微,他现实,他的现实漫无目的。
他在意象上不近人情,文气,笔法,都是不近人情的,李贺从不在乎意义上的连贯。


“流泉”、“鬼灯”大片的意象,思想、直觉、感情,混在一起写,全部溶解掉,写到意境释放出来,写到灯火阑珊处,生死不再对称:


桐风惊心壮士苦,衰灯络纬啼寒素
谁看青简一编书,不遣花虫粉空蠹
思牵今夜肠应直,雨冷香魂吊书客
秋坟鬼唱鲍家诗,恨血千年土中碧


开局“桐风”,太重了,一定是故意的,但偏用“衰灯络纬”调和一下,才好引情入物,然后一句比一句切露,一句比一句骨冷,用一种绝望去写,绝望中可进可退。


先写“青简”,再写“花虫”,要有雨的,这样写时,不能靠雕琢,一定要自然。贺诗常常示人雕琢之貌,但你要真是雕琢了去写,必然写不出。


李贺也继承,他继承屈原,继承庄周,继承鲍照,但文学无法继承,所以他叛逆,以叛逆继承;写诗写到塔尖,全是不白之冤。不白,就是没法白的意思,生生世世都白不了。


他费解、难解、不可解。说得高一点【李贺是自我拓荒者,他直入死地,向死而生】


对于那些批评李贺的人,引喻木心先生的一句话:


无审美力是绝症,知识学问救不了。


木心先生说俏皮话,我也说,在《老妇人的头被砍掉里》说,在《我病态》里说:人类都是垃圾;大多数成年人都又聋又瞎。
非常极端,非常彻底,不该的,我偏要这样说。所以对于我的读者,在这点上就要比我高明太多:先爱上我,然后经过我,不要留恋;我太仓惶,没什么值得留恋的。


行文至此,还没讲完,当然是还要继续讲的,改天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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