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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又百】【现代】千铃深响 番外·朱颜辞镜

最后一个番外,然而我仍旧没能写出阿银小姐的美貌QAQ


其实一直在写,只不过不满意一直删了改,改了删,不知道怎么开头。直到我偶然逛某宝看见的螺钿妆奁,太美了,太美了,于是决定给阿银做嫁妆吧!于是一路写下去……艾玛啊,居然啰里啰嗦到了8000【捂脸】由此可见嫁人真是个麻烦事【正经脸】【大雾】


这次的文风比较接近单口相声,好的,我终于恢复了本性,我的真正职业是一个孤独的单口相声大师!


期间人物崩坏什么的,大家乐呵乐呵得嘞,别打我别杀我。


还有我挺喜欢龙之介的。猫和人都是。


京极堂和关口少量,不喜者请注意回避


京极堂和关口少量,不喜者请注意回避


我混个京关tag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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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颜辞镜


 


刚开始阿银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时,又市几乎是异常的愤怒。


叫什么?哪里的?做什么的?怎么认识的?说清楚点!


百介在院子里都听得清又市那逐渐拔高的咄咄逼人问句。阿银在电话那头似乎是被问烦了,胡乱回了几句便挂了电话。留又市一个人在电话这边咯吱咯吱磨牙,好呀好呀!又市扬声道,小丫头片子居然敢挂我电话!长能耐了啊!


喂!百介听着这话好笑又无奈,又市老妈,女大不中留你不知道吗?


这不是不中留的问题!又市掀了帘子,前面的店面暂且不顾了。我这是怕她被骗了!她知道什么啊。


你不是整天说阿银可是从小被男生追到大的么?按理说也是千帆过尽,阅人无数了,怕什么啊。


追是追,谈是谈,不一样。保不齐那男的其实看上的是阿银在一白斋能拿的分红呢。又市一脸严肃的分析道。


百介听了翻个白眼,冷笑一声,你怎么不说那男的其实看上的是我的信托基金和股份呢?


 


又市当机立断,一个下午打了好几个电话,接了好几条短信。百介懒得理他,权当是对方是老父嫁女的心态作祟,自己上街买了菜回来煮,忙活完连喊带叫的才把又市弄到饭桌边。在桌边又市兴致勃勃的说起自己的布置,百介默默扒饭听着,心里惊异又市人脉之广阔,从浅草到涩谷,再到歌舞伎町……似乎整个日本岛的角角落落里都藏着他的眼线。怪不得自己当年一去敦煌就被他知道了,感情自己身边埋了不知多少探子啊。百介一边不禁为那个未曾照面的阿银男友捏了把汗,一边想起自己也被近乎“监视”过,心里一阵不痛快。遂把吃完的饭碗使劲一摞,“咯噔”一声打断了又市的演讲。


怎么啦?又市见他神色不太好,小心翼翼地把筷子也横在碗上,斟酌着问道。


没什么。百介挑挑眉,今天你刷碗。


又市唯唯诺诺的答应了。


 


又市的天罗地网十分有效,接下来的三个月百介都能知道京都银座最近开了什么好吃的饭店,涩谷有什么新鲜独特的小店有了折扣,以及最新上映的电影。倒是比活在京都那几年还要了解这座城市。百介想,倒是好久没去电影院看电影了。上次是什么时候呢?已经记不得了。是什么影片,也忘了。


狸书店的老板,就是仁藏,倒是个善解人意的,跟百介一起认为又市这次真是大惊小怪,活脱脱的一副操心过度的样子。于是拒绝帮又市打听阿银,还逮着又市上京购进旧书的时机,狠狠地敲打了一番,严词厉色的不让又市再这么下去。回来的时候又市不服气地撇着嘴,耷拉着脑袋,群发了消息,从此京都前线密报大量减少,一时天下太平,家和万事兴。


又市说肯定是阿银找仁藏老头搬的救兵。居然连他都搬出来了,说明这会儿她是玩真的了。又市沮丧的想了想,恨恨地拍着桌子,那男人有什么好的?一个吃死工资的大学副教授,都多大岁数还是副的,可见是个没出息的。


大学副教授还是不错的……百介犹豫地辩解道,我听说是直接博士毕业就留下了?还是很厉害的嘛。学校还是比外面单纯些,人应该不错的。


衣冠禽兽啊衣冠禽兽这个词你没听过?


听过,但看人家长得哪里像了?还是挺文绉的。就算是偷拍的照片。


唉,又市叹气,真是女大不中留啊。一招致命,就拿准了仁藏治得了我。


百介把手头书一搁,呵呵笑道,他治得了你,我就治不了你,看来我还是不行,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啊。


又市诧异地看着百介,百介,你不是还没到更年期吗?发什么无名火。


百介不耐烦地把他往屋外推,滚滚滚,听你唠叨这点破事从天热到天凉,你还打算说到什么时候?阿银是成年人,成年人。成年人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。你这么百般阻挠是什么意思?非要阿银老死在一白斋?去,去前面看店去!实在不行你要真操心,就去把龙之介捉来,别整天价让它出去招猫逗狗的,隔壁邻居给我反应过好几次了,龙之介把他家的狗挠得见着它就躲。你说说,一只萨摩耶躲一只猫,这叫什么事啊。


龙之介脾气不是一直就那样么,神厌鬼憎的。又市被推出门,还小声咕哝道,再说了一只猫不招猫逗狗你难不成让它赏花吟诗?


那就给它找个对象!百介猛地拉上了门。我这儿还有三篇稿子要改,死线就快到了!别来烦我!


又市一瞬间有种众叛亲离,英雄末路的凄凉感。正坐在檐廊下感慨万分,眼角余光却捕捉到院墙上有一团影子,撇过头看,龙之介正灵巧的跳下,悄无声息地走过来,蹲在他身边,昂着脸眼神十分不善(虽然从来就没善过)的盯着又市。


又市仔细端详了一下龙之介那副跟同名作家十分相似的脸,觉得龙之介这副尊容,恐怕也是很难找到对象的。不禁故作忧心道,咱们家现在可就你一个单身了!


龙之介活久成精,大概听懂了这句话,竟然十分愤怒地喵呜喵呜边叫边跑走了。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一身狼狈的回来。又市估计自己一句话伤感情伤自尊了,回来时与龙之介连眼神都不敢对视,上街买了条新鲜鲅鱼,讪讪的给搁在猫食盆里。熟料龙之介守在食盆前,连动都不动,哀哀地叫了俩小时,似是指责这世间对单身狗,不,是对单身喵的莫大伤害。


百介纳闷这猫别是病了,让又市带着去看看。又市嘴上答应着,心里想的是宠物医生也不治不了宠物的心理问题啊。于是就抱着龙之介上街转了一圈。等回到家时,远远看着似乎隔壁那家养萨摩耶的又上门来了,一人一猫顿时调转方向,又在外面晃了好久才回去。其间,路上遇到两三只野猫,又市觉得其中一只三花长得甚是喜感,对又市怀里的龙之介喵喵的示好,奈何龙之介一个转头看过去,对面立马噤声,低头一看,那张猫脸简直只能用狰狞二字来形容。又市心想,也许在他们不知道的猫的世界里,龙之介是这一片的猫老大,白爪起家,浴血拼搏。身上有一十二道伤疤,每一道都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。打拼多年,龙之介终于在这里站稳了脚跟,它威名赫赫,凶神恶煞,急起眼来连隔壁的狗都打。因此没有猫不怕它。然而就是这样一条(猫)汉子,它的感情归宿至今没有结论,有多少美丽的小母猫在月圆之夜悄悄登上一白斋的墙头,只是为了看一眼它在月光下如丝绸般的毛发。可无论怎样,都没有一只能撼动龙之介的心门。


于是,长久以来,猫们有一个传言,龙之介的心中有一只曾经深爱过的猫……


又市胡思乱想的又走回了门口,觉得跟百介这个半吊子童话作家在一起待久了,连思维都变得类似了。还有……刚才自己究竟想了什么玩意儿?!喵口组龙之介传吗?!


又市觉得自己都背叛了自己,这才是最彻底的众叛亲离啊。


 


转眼便到了过年,阿银冷着脸回来,有种冰雪美人的气质,仍是美丽无比。一身海棠红振袖千鹤舞云和服,往雪地里一站,端的是傲雪红梅的架势。百介看着只觉是画中人物,心想,要不是早就遇上了又市,说不准自己也会找个这样的女孩子。


阿银回来也不多说自己和那人究竟怎样,百介又市又都不好问,于是三人打着太极呵呵呵呵的对近期的国内国际局势,明星八卦,名人轶事,隔壁邻居儿时发小情况,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探讨。又市表示,我们的小日子过得很好,龙之介能吃能睡能打架,今年已经挠了隔壁萨摩耶五回了。还有东边那家的柯基和西边的沙皮,皆已被降服,每次见龙之介都是夹着尾巴过去。还有你嫂子百介已经交上书稿,最快来年春日便可大作付梓。


阿银回复,龙之介过得甚是自在,实是惹人羡慕。小妹我终日奔波,还不如这猫活得恣意。想来真是人生太苦。另,在此预祝嫂子百介的大作热卖,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捧场推荐给身边人。这本书的出版不仅是百介个人的一小步,更是我们一白斋的一大步,从今往后我们要把嫂子的任何一部初版书都保留一本,存他个五十年一百年,以后便是古董了。


百介听不下去了,说炉子上煨了羊汤,我去看看火。说完就跑了,留这俩兄妹自个儿唇枪舌剑。


阿银见百介走了,立马收了言笑晏晏的样子,一副坚毅深情的神色,捂着胸口,眸中泪光点点,一张口就是,


哥,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!


又市猛地一直身,没想到阿银上来就放大招,听得他差点半身不遂。


阿银,别闹。又市低了嗓音说道。


好,不闹。阿银收了表情,神色淡然的说道,要是当年百介他哥一直死活不同意你俩怎么办呢?


又市心想,这都学会假设情景了啊。他要怎么说?当年军八郎确实不太同意百介和又市在一起,估计是作为一个刑警看太多的爱恨情仇,已经对人性产生了失望绝望,尤其是这种还是大逆不道之爱。他哥要是能一次就答应了,又市都得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,是不是有美男计的成分在?


我知道你会怎么做。阿银不等他回答,自己接道。


你会放弃,但你绝不会忘记。又市,你舍不得百介为难下去,所以你会是最先投降的人。阿银指甲尖尖在木桌上滑来滑去。冷淡对待,继而离去,不再出现。你会放手让他好好生活,看着他娶妻生子,幸福快乐。而你……阿银忽然低了头,会一辈子都守着这段感情吧?


又市觉得背后一凉,冷汗涟涟。是的,他当时的确这么想过。而阿银能够看破他这些已经都快忘掉的想法,是凭着一同长大的经历和对他性情深刻的了解。那么他呢?他对阿银的了解呢?又市沉默的端起热茶,百介为过年特意准备的八宝甜茶,喝下去,甜滋滋的味道里夹杂着茶叶的苦涩。


你知道我的脾气……又市,你也猜到我是什么打算吧?


我知道。又市说,心想:我怎么可能不知道。


你无非就是要放弃了一白斋的分红和老爹的遗产,什么都没有的嫁过去。再或者,偷偷与那人登记,想让我拒绝都没办法。再不然你就先怀上孩子。总之,我猜得出。


对,你猜得出。你一向聪明的很。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没有这么做吗?又市看着她,阿银抬起头,发簪上的流苏微微颤动着,散发着细碎的光芒。“我希望自己的婚事能够得到家人的认同。”她戚戚然一笑,淡红色眼影和鲜红色唇彩使她显得有些凄然的美。


哥,我求你了。阿银低声说道,温柔恳切的不像他这么多年来认识的那个阿银。那个阿银,泼辣,自立,坚强,世上似乎无有能让她低头之事。小时候被别的孩子骂是没爹没娘养的,她从来都是狠狠地一个耳光扇过去,或者是用头撞,把那帮孩子打得哭爹喊娘才罢休;到感情深厚的养父去世时候也只是红着眼眶,咬着牙说,哥,我们快点打起精神来,还有葬礼要忙。


然而那个阿银居然正在向他恳求,恳求他祝福她的爱情,她的婚姻。又市一瞬间觉得一切很乏味无聊,自己的那些动作不过是滑稽闹剧罢了。他扶住额头,静静地想了些问题,想明白了就下定了决心。


门外百介喊道:你们谁来搭把手,把饭菜端过来!


谁都没有搭腔,阿银看着他,领口和袖口的布料是用金线混纺,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

他说,“那就过完年带他回来看看吧。”


阿银听得刹那变了表情,先是惊讶再是欢喜,一瞬间似乎世界有了颜色,她的一身红色装束显得格外明艳。


百介又喊了一遍,阿银急匆匆出去了,脚步声由近及远,咚咚咚的像小鼓点。又市长叹了一口气,他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,一切声响离他远去,龙之介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,庭院里萧索一片枝桠空空,衬在刚擦黑的天幕里显得清冷又寂寥无比。


妹妹的婚事,厨房里的热气腾腾,过年的年饭……又市发觉这是多么世俗甚至俗气的生活,然而,他爱这种俗气。


 


樱花还没有全然落尽时,阿银带着对象回来了。百介做了红豆饭和鱼。四个人一起坐在屋内,打开拉门,边吃边欣赏着小院风景,头顶上的驼铃悠响不断,衬着人的和颜笑语。阿银对象直说羡慕百介又市二人,可以如此悠哉。


百介笑着说,全家最悠闲的可不是他们俩。他用筷子点点在旁边叼着半截鲜鱼啃得龙之介。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大爷呢!大家听了哄堂大笑,笑得龙之介一脸茫然的抬头看这群人。


两边相看结束后,大家都很满意。尤其是百介,觉得男方比那些偷拍照片里还要更加风度翩翩。人都走了,还夸了两句。夸得又市心里泛酸,夜里使劲折腾百介直到告饶还不肯罢休,末了还狠狠咬了两口。第二天百介起床觉得脖颈后面发疼,爬起来照照镜子,发现两枚大牙印,顿时怒不可遏的把还在心满意足沉睡的又市踹醒了。


之后又市捡着个时间,去了男方家一趟。听了满耳朵关于阿银的好话,回来之后难以置信的跟百介吐槽,他们说的那个温柔贤惠的阿银究竟是不是我妹妹?大家没搞错结婚对象吧。


两家商定了婚期在秋天的京都,走传统婚礼,需要请神官来。阿银报了个人名,说是一个在报社的朋友的哥哥。又市觉得这人名字耳熟,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。问可不可靠,阿银直打包票,说人绝对没问题,红白喜事,招魂驱魔,样样精通,业内小有名气,轻易不出手的。这是看熟人面子上才肯一展神通。


 


等到了婚礼头两天,又市百介陪着阿银去彩排,见到了那位神主才发觉竟是位熟人(百介看那神主煞气四溢的神色,心想这家伙是靠脸驱魔的吗?),从又市手里收过几本孤本。因为做买卖时用的是“艺名”——京极堂,接婚丧嫁娶时用回本名——中禅寺,这才导致了又市一时耳熟却迟迟对不上号。既是熟人,少不了一番寒暄问候,三言两语便定下了婚礼后再另开一席,两人探讨探讨某些问题。阿银在旁边看得直瞪眼,喂喂!原本是我婚礼找神主主持,怎么现在成了给你生意牵线搭桥了啊。


又市哈哈大笑起来,要是在你婚礼前能与京极堂先生再谈成两笔生意,我给你的添妆还能再加件友禅染,这不好吗?


阿银听了这话,眨眨眼,睫毛垂下去,似乎不好意思又似乎有话说不出口。


京极堂冷着脸,语气却是柔和的,阿银小姐的嫁妆我也听舍妹略略提起过,舍妹说起时甚是羡慕呢,还笑我这个做哥哥的学着点。他耸耸肩,所以我看我还是跟又市先生多做两笔生意好了,虽然到时候请神主的钱省下了,可是我看这嫁妆少不了要狠狠刮我一笔呢。


这话说的所有人都笑了。又市拍拍京极堂的肩膀,口气惋惜,神色自得,可惜啊,就算你这个旧书贩子再怎么辛苦经营,也难找到那么漂亮的妆奁呢。


阿银的妆奁是他们养父特意准备的,据说是从唐土传来的老古董,当年被老爷子买下就是等着这天好嫁女儿。黑漆螺钿嵌宝九层一百零八格,每一格里面都贴了贝母,一打开便被满眼的妖冶绿色晃了眼。外面的图案百介说不全,也看不出名堂,只记得又市给他说的喜鹊登枝,松鹤延年,蝶恋花几种。鸟的眼睛都嵌了宝石,灯光迷离间,似有几分活意。光是妆奁便绚丽璨然,更不用说又市在里面放的种种,一白斋还是颇有私藏的,无怪乎京极堂的妹妹也有些感叹。


是啊是啊,我就怕舍妹因此一生气就不嫁了啊。京极堂点点头,神色竟然松动些许,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让人心生敬畏了。他看向阿银,这样和睦的兄妹,我当真没有见过几个。阿银小姐还真是幸福啊。


婚礼结束后又市果真邀京极堂喝酒去了,除却谈生意外,也算是答谢,还封了串金星紫檀佛珠做谢礼。那佛珠异香扑鼻,古朴典雅,见之安心宁神,谁拈谁像大德高僧,搁又市手里能割人两斤腿肉。只是给阴阳师送佛珠实在奇怪,百介心想又市必有他自己的缘由,也懒得问。但看京极堂毫不推脱的收下的样子,心里更坐实了有内幕的推测。席间宾主相谈甚欢,京极堂听说了百介的职业,便说正好有一熟人也是写故事的,他日有缘倒可一叙。他说这话时眉毛又皱了几分,乍看之下更加凶恶,但是眼神却放柔和了。百介端了酒杯,那就在此多谢京极堂先生的引荐了。京极堂摆手,引荐算不上,先生到时候别恨我是结恶缘就行了。日后百介还真的在一白斋见到了那位熟人,忧郁文弱,确实一派文人气质,比百介还要白面书生。说起话时眼神总是不自知的飘忽,但绝无不尊敬人之意,只是天性不善与人交流罢了。偶尔说到一半就会看向京极堂,然后再受了惊吓般的收回目光。百介联想到前尘往事,忽然福至心灵,好像懂了什么。不由得笑意加深,令那位熟人先生看到了正说着的话又断了声音,一时尴尬地低下头只顾喝酸梅汤。京极堂皱着眉问,百介先生在笑什么?百介故作高深莫测,我只是想结的不是恶缘,是善缘罢了。京极堂挑挑眉,没说什么。


这下熟人尴尬加茫然更不知所措了,一盏酸梅汤喝完,只能俯下身子去逗龙之介玩,幸好龙之介配合,喵喵喵地蹭着人手心,一派嗔痴娇憨。逗着逗着,话题就扯到猫身上了,提到京极堂家也有只猫,纯正中国金华猫。熟人推推眼镜,神色像是放松了不少,这家伙听说金华猫活久了会作怪成精,于是就特意跑去拎了只回来,也不知道是怎么运回日本的。百介说这感情好,我家这猫正缺个伴,要不凑个对?那边还没回答,龙之介就喵呜一声,炸着尾巴,窜了。看得熟人目瞪口呆,“这……这”了半天说不话来。


百介给他重新倒上酸梅汤,一副甚是抱歉的语气,真是不好意思,这猫活久通人性,吓到你了。


可……可……


啊,百介有些惆怅,龙之介挺介意它感情问题的。这猫也真是奇了,有时真怀疑它是不是能听懂人话。京极堂先生莫笑我,您见识广,说来究竟有没有这种事呢?


京极堂正色道:“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之事。”他顿了顿,“也许龙之介才是纯正的金华猫吧。”


 


随着阿银的出嫁,一白斋里阿银的那间屋也空了不少。以前阿银喜欢的一些精致的小玩意,又市都给她装箱送到京都了。又市不喜欢空屋子,态度甚至到了憎恨的地步,于是拿了钥匙要从后面仓库里找出东西摆上。两个人在仓库里热火朝天地翻腾着,灰飞烟灭之间,百介突然想起陈年旧事,张口质问埋头寻找一副画轴的人,


你当年说好了要给我看你家那传家之宝的,传家之宝呢?


啊?什么传家之宝?又市一脸茫然和奇怪,但接着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诺言,哦哦哦,你说那个啊。又市拍拍手里的灰,讨好的哈哈一笑,今天咱们先找别的吧。把屋子摆设好了再说怎么样?


百介眯了眯眼,你该不是骗我吧?压根就没有这本书吧?


又市说,哪能啊?我虽然口灿莲花,被人誉为三寸不烂之舌,但是给你讲的那些故事确实是有记载的。你说你,又要急。我又不是不找给你看。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差,该不是真的到更年期了吧?


百介不说话,就看他。又市被百介的灼灼目光看怕了,好好好,我给你拿。说着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个小匣子,四角包黄铜,面上刻着松柏长青的图案,边上一溜草书和诗,看不懂。又市抱着盒子拉着百介坐在另一口箱子上,他轻轻吹去面上一层灰,甚是怀念的说,以前调皮被老爹罚在仓库禁闭思过,我就到处翻,有一天翻到了这个。当时和得了珍宝似的,看着看着觉得怎么这么暗啊,抬眼一瞧,嘿,天黑了。整整看了一天,饭都忘吃了。后来再挨罚我也不怕了,进来就翻出它抱着读,百读不厌。


百介接过盒子挑开搭扣,一开盖一股淡淡樟木味道传来,里面厚厚一沓的纸张,大小质地不同的厉害,字迹也潦草的很,像是写字者处于极度苦痛或快乐的情况下。百介不敢呼吸重了,怕脆弱的纸张就此破碎了。又市却不害怕,直接从纸堆下抽出本装订很细致的册子。百介小心揭了一页看,上面写着大概是名姓,被水滴上过似的,勉强能认出似乎是“丘”“李”的字样。百介不由自主地摸着那模糊的名姓,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,这册子分明是经历了至少百年的时光,边角泛黄,墨迹褪淡。他却觉得格外熟悉,似乎曾日日接触般。这感觉像是以前看见阿银那本手账图案似的,整个人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摄住了,先是心惊再接着是无限哀伤涌来,坠得他心里发痛,舌头发直,张不开嘴说不出什么。


百介问,你以前给我讲的那些故事里,那个考物作家和诈术师最后终究怎么样了?你没讲结局就回家了,后来也没再给我说。


又市动了一下,不好,不说了吧。


说吧说吧。百介不依不饶,一时间俩人都想起了以前的某个场景,简直重现当日。


好吧,那我说了。最后诈术师,最后诈术师和考物作家都死啦,考物作家发现诈术师才是幕后最大黑手,于是就杀了诈术师。然后考物作家也因为被朋友欺骗而过度伤心,没几年也死了。我就说不好,不讲了。你看你怎么这么难过啊……


骗子。百介说,我是为你编的结局太低劣而感到难过。这俩究竟怎样了?


我说你自己看不行吗?书都在你手上了。


不如你讲的有意思。


又市被这话打败了,只能投降。其实吧,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结局,不过看起来,他们大概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。有点像你说的那句诗“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”。


虽然这么说有点……但我觉得这俩人应该心里有着对方吧。百介喟叹。


我也这么觉得。又市也跟着叹息。


两人一起陷入了奇异的沉默,仓库里潮湿沁凉的空气混合着灰尘的味道,像块沾了水的抹布糊在了口鼻间,一呼一吸都有些憋闷。


真遗憾。又市兀然说道。


是啊,真遗憾。百介点点头,空白了许久的故事今天终于有了结局,只可惜是个令人伤感的结局,这就像远方的故交突然有了消息,不过是死讯。有点悲喜交加的意味。


嗨,遗憾什么。又市又笑了起来,不遗憾,遗憾故事里人物聚散有什么个劲。


百介已经习惯了他偶尔反复无常的脾气,只是看着他把册子塞回木匣里,“啪”一声扣上了盖子。


也是,怪谈故事我总是太当真了。百介自嘲还没完,就感觉又市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吻了过来,他的下半截话来不及说便咽了回去。


对啊对啊,我们不遗憾就行了。那是考物作家和诈术师的故事,是别人的故事,而且终究只是个故事罢了。


(完)


写到最后几句我总有种蜜汁虐感,想哭。


我想想,我还是打开后巷去哭一会儿吧。


谢谢大家看到这里,谢谢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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